我所了解的Arav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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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05-08-14 23:26 文章来源: 丁香园眼科专业讨论版
关键词: Aravind 点击次数:

应友之邀,在丁香园谈谈我所了解的Aravind。
之所以介绍Aravind,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传奇的发展历程和惊人的高效率,而是因为,我觉得,Aravind模式是所谓“穷人经济学”成功的典范。
Aravind眼科医院位于印度南部的Tamilnadu邦,创立于1976年。现在,已成为Aravind Eye Care System,其缩写由原来的AEH也改为AECS。ACES现在有包括位于Madurai总院在内的五家医院,床位约3000(目前还在扩展中)。2004年,全职医生69名,完成手术22万余例,其中白内障手术17万左右。所有手术病例中的2/3为免费的,更多的门诊病例有3/4是免费的。

Aravind的创立者——Dr. V
他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Aravind的核心领导层都出身于农村。Dr. V的童年很艰辛,他当时有个梦想,让乡亲能够喝到干净的水,这在当时还是有些困难。
年轻时,从学校毕业后,他参加了军队的医院,从事妇产科,因类风关肢体致残,不得不退役。据他讲,当时他痛得只能卧床,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年轻的Dr. V结识并追从了印度著名的精神领袖,Sri Aurobindo。这是他人生的第二个重要的转折点。
退役后的他重新攻读眼科学位,并成为一名出色的眼科医生。尽管手部严重畸形(我认识他就是通过握手时猛然感觉到的),他每天可以完成超过100例的高质量的白内障手术。退休前,他是一所教学医院的眼科主任。

1976年,Dr. V58岁,退休。
从Madurai市的他的亲戚那儿借场地,开设了11张床位的Aravind眼科医院,Aravind的命名来源于Aurobindo。很快,这样的场地满足不力迅速增长的业务需要,随后就是Aravind医院的建设。
其中,有几件事需要提及。
一是印度的医生收入比平均水平要高不少,Dr. V用个人的收入支持了家庭内不少成员的学习和生活,他的个人行为对这些人的影响很大,其中有些人就是在他的教育下成长为眼科医生,并成为Aravind的领导核心,比如著名的神经眼科和白内障专家Natchiar女士等。
二是Aravind在初期的扩张阶段度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因为政府没有一个卢比的拨款,前期的医疗活动又是以免费服务为主。通过科学的计算,实行严格的管理,比如,一名医生和一台手术显微镜,需要配备多少护士等的效率才是最高。艰难的过程历练了Aravind。
三是Aravind始终坚持高质量的服务、付费患者和免费患者同等的诊疗服务。
请大家记住他的一句话——如果麦当劳可以将汉堡包卖到世界各地,我们为什么不能将复明的医疗服务推广呢?Aravind的宗旨是“根除可避免盲”。
四是Aravind得到印度国内和国际防盲人士的认同和支持。甘地家族,以及任总统之前的卡拉姆一直和Aravind保持友好的联系。一些让我们中国医生肃然起敬的欧美专家经常主动和Aravind保持双向合作。

Dr. V年轻时的照片,当时在军队工作

Dr. V的另一张照片,选择这张照片的原因是,大家可以看到他的手,就是这双手可以每天完成100例高质量的白内障手术,曾经是这双手的示范带教出很多眼科医生

我和Dr. G Natchiar(Dr. V的妹妹,现任AECS的人力资源部负责人)、Ramakrishnan教授(Tirunelveli分院的CMO,印度青光眼学会主席,白内障和青光眼专家,年轻时是Aravind著名的手术明星,每天上午可完成80例手法小切口白内障手术)的合影

简单地介绍我去年在Aravind培训的情况。
是赵家良教授率先在国内介绍Aravind的。2003年的上半年吧,我开始在网上申请赴Aravind学习ECCE+IOL显微手术,这是为期8周的培训课程,当时我还不会做白内障手术,也没有在国内找到类似的培训。申请的过程出奇的漫长,一直没有回信。
直到去了Aravind,我才知道个中缘由。原来Aravind的培训是向绝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开放的,但不包括中国。原因是他们的印象中,中国应该不需要国外机构来帮助培训医生,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对我的申请做出回应。由于Dr. V在一次会议上讲了一句话,中国医生在他年轻时给他的印象不错。随即,他们批准我的申请。
我是2003年的12月底到达Madurai的总院的,先参观了他们的主要机构,包括收费部和免费部,Aurolab(非盈利的眼科耗材、药品、眼镜和助听器研发和生产部门),LAICO等。我提出见Dr. Natchiar,接待的人感到为难,原因是Aravind的领导层一直不脱离临床,包括门诊和手术。在我的坚持下,他们带我到门诊见到了Natchiar,她简单地询问了我的情况后,说来Aravind,就要努力学习和工作。我的英语水平也限制了和她的更多交流。
12月31日中午,我到达Tirunelveli分院,安排好住宿后,Ramakrishnan教授在办公室见了我。
我们的见面中有个细节:我告诉他,中国有不少专家考察过Aravind,影响很深。他很直接地问,那他们回去后象我们一样做手术吗?我当时的惶恐可想而知,匆匆地找了一些借口转到其他话题。
当日晚是印度的除夕,Ramakrishnan教授带领家人和我们,包括医生、在那儿培训的Fellow、住院医生以及我们Trainee,先是聚餐,随后是大家做游戏,最后吃蛋糕。这个聚会放送了我紧张的神经。
8周的培训安排如下:
第一周,上午参观手术,下午看前一天的手术病例,然后Wet-Lab,晚上图书馆
第二周,分步学习ECCE
第三周开始,独立手术

由于我是第一个在Aravind参加培训的中国医生,所以他们一直关注我的情况,给我不少机会,也有不少压力。
首先,Ramakrishnan教授特地为我示范ECCE,他个人的工作非常繁忙,平时连Fellow带教的机会都有限。
其次,他们将我每次手术的情况汇报至CMO,他再向Madurai汇报;他们免费部的护士长看到我不喊名字,而是直接叫Dr. China。同期学习的印度医生和以色列医生都是在已经有手术经验的基础上去培训的,他们一直和我比术后反应、术后散光和手术速度。由于Aravind规定,Trainee在ECCE中不可以做CCC的,切口必须超过1/3角巩缘,这样的情况下手术效果的竞争压力比较大。
他们手术室的护士长也不断给我压力,从简单的病例开始,后来就分配给我玻璃体正压、假性囊膜剥脱、深眼窝、小瞳孔等病例。由于每次手术的顺利与否直接和后来的手术例数挂钩,既想多做,又想顺利,个中滋味也是大家可以想见的。
最后,我得到了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这就是在第8周,他们安排我学习手法小切口白内障手术。
以色列医生也想申请这样的机会,他的ECCE也做得非常好,但Aravind同意他免费学习一周的SICS的同时,要求他首先完成8周培训,然后在延长的时间里学习SICS。万幸的是,我是在第8周得到这样的机会的。
这个机会给我带来了很大影响

在第8周的周一上午,我即将做完第一例ECCE时,护士通知我到另一间手术室,“Tunnel,Sir”
准备带我的是Dr. Sunil,玻璃体-视网膜的医生,SICS做得很好。尽管观摩了不少SICS,还是在做巩膜瓣时征求Sunil医生的意见,他说,Flap First。随后我就开始做巩膜瓣,做完了抬头一看,他人没影了!我凭着观摩的印象和读书的体会,总算顺利地完成了第一例SICS。这样,离开Tirunelveli前,我做了16例SICS。
我的签证是3月1日到期,即使他们同意我免费延长学习时间,也是不可能的。据后来Aravind的医生讲,我的SICS给他们的印象很好,这也是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的原因之一。2004年8月份,在Tirunelveli分院召开Tamilnadu的眼科年会,印度卡拉姆总统通过联网在这次年会上发表了讲话,并和与会人员交流。就在这次会议,他们再次将我的事情提出来。原来只是Tirunelveli分院和Madurai总院的部分人知道我,会后我的名字就被Aravind更多人知道了。这为我后来翻译、出版他们的《Aravind手法小切口白内障手术》带来了不少便利。
非常遗憾的是,我期待Aravind培训更多中国医生的提议在得到他们支持后,在国内的反响不理想。当时,我得知中国有很多地区的眼科医生需要培训,我们甚至有多达300个县没有眼科,所以向Aravind提出这样的请求。而Aravind正好被印度政府指定免费培训一批眼科医生,暂停了对外培训申请。年会是Aravind领导层聚会的机会,他们协商后决定支持我的提议,我随即将此消息转给国内的一家基金会,很遗憾,他们由于我不知道的原因放弃了这个我认为是宝贵的机会。

手术培训,仁智各见,不多讲了。
Aravind手术培训的特色:
1,病例来源极为丰富,几乎各种复杂病例都有;
2,带教老师的手术经验丰富,处理初学者手术的经验没问题,同时,手术室配备的设备、器械,比如玻切、CTR、AC-IOL等,一应俱全;
3,由于每次手术的情况都和后面的手术安排有密切关系,所以,学员不得不认真,压力、动力的转化,促使学员不断提高手术质量;
4,Aravind很强调规范和循序渐进,这样的门槛反而低,也就是说,即使你参加培训后,没能成为优秀的,但至少是合格的;
5,当然,不是所有参加Aravind培训的医生都能成为合格的,其原因就不用说了。


通过相互了解和沟通,Aravind同意继续为中国培训眼科医生。
ECCE班,每期两个月,每月开班,给中国的名额是每月两名;
SICS班,每期一个月,每月开班,给中国的名额也是每月两名;可以申请连续两期,但需要缴纳相应的费用;
PHACO班是新开的,具体情况不清楚;
Aravind还提供其他培训,大家可以登录的www.aravind.org,其中有Education版块,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曾经有朋友将“Aravind印象”的PPT在丁香园发表,就其中的一些内容做一些解释,有些和协和眼科专业论坛可能重复。
在这个PPT中,提到两位医生,Dr. Vasu和Dr. Mohideen,分别就他们的情况介绍一下Aravind。
到Tirunelveli的第一天就在门诊见到Vasu,第一印象是非常精干,他是角膜病科的负责人,护士带来病人,他检查的速度较快,在病历上绘制病变图更快(这是Aravind的记录要求,几乎每个医生手边都有各种色笔)。
正式开始学习后,在手术室见到他,一般20~25秒,从结膜瓣开始,6mm巩膜隧道,侧切口,粘弹剂,撕囊,全部做完了。平均每例手法小切口白内障手术在2~2.5分钟。他的超乳也很好。我开始时没有过分在意速度,下午,利用看前天手术病人的 机会,特地看他的病人的术后情况(患者卡片上记载了手术医生的名字),Tyndall很少超过++,眼表也很安静,再查曲率并对照术前的数据(在病史里都有记录),很少手术源性散光超过0.75D。查视力需要请护士带到专门的地方,所以作罢。
到第二周,他带我做第一个ECCE,PCR,他接手,一直到植入PC-IOL,然后他让我缝合切口,接近半周,5针。手术结束后,他走到CMO-Ramakrishnan教授那儿耳语几句后带我出手术室。我当时的紧张、惭愧不言而喻,他后来说,如果不是看到我的缝合很好,他就不准备以后再带我手术。
Vasu从住院医生开始,在Aravind已经学习、工作了7年,他的妻子也在这儿做住院医生,比他晚到这儿4年。现在他们已经离开Aravind,回到邻居的一个邦,自己的家乡开业去了。他的女儿很小,由他的父母带着。他只想要这一个孩子,这也是他离开Aravind的原因之一。
Vasu在Aravind属于文凭最低的一个档次,但工资仅次于CMO,也是医院大部分re-surgery的第一人选,论文发表的数量很少,质量可能也不好(因为他反复跟我解释,他不适合做论文,所以也不肯将论文给我看)。
Vasu的另一个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很少参加每天早晨的PG Class。后来我知道,他是很少几个已经得到CMO认可不需要参加的医生之一,能得到这样的认可,说明他的临床理论已经很过硬了。
象这样的人,我们该怎么看?Aravind是私人医院,有充分的聘用自主权,可能也仅仅在这样的医院,他的才能得到认可和充分发挥。
在我去的时候,Vasu就已经准备回家乡开业了,他也告诉了CMO。最后的几个月,他家乡准备开业的事情很多,但很少看到他请假,无论是门诊,还是手术,还是授课、大查房,仍然是一丝不苟。特别是院庆日,Vasu忙完自己的本职工作,连夜布置会场,准备节目。
有事离开,待续


这是院庆日Vasu和我的合影,背景的视网膜模型是Vasu前两年设计制作的

这是他刚洗手准备进手术室的照片,旁边是手术室的两位护士长,这种照片可以隐约见到他的风格——他老是跟我讲:“我的手术,就是Fast,Clear,Safe。”

按常理说,医生准备离开医院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和医院的关系很微妙。
但我看到的是Vasu非常卖命,他说Aravind的7年给予他的很多,他想利用最后的时间尽可能为Aravind多做些事情。
Aravind有一套独立的医生评价软件,根据医生的工作量、工作质量等,判定聘用的职称和工资。Vasu离开前,正好到了可以继续高聘的时候,医院照样给他涨工资,升职称。
这种相互间的方式,坦白的说,在国内我没有见过。

有关申请到Aravind学习的事情,可以登录到中国眼科医生网,协和医学论坛中眼科专业论坛。有关Aravind手法小切口白内障手术的全部录像,可能也会在中国眼科医生网公布。丁香园的斑竹和那儿的斑竹应该很熟悉,如果他们之间协商没问题的话,可以在这儿再发。另外,还有一些讲课的PPT,将来也可以从那儿拿过来。可以让所有无积分的同仁共享,不过不要用于盈利目的,如有引用,请注明来源Aravind。

从Vasu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到,Aravind医院和他的医生已经形成了良好的互动关系。医院里有很多学历远高于Vasu的医生,甚至有知名大学医院的教授,但他们都没有得到Vasu的待遇,他们对医院给予Vasu的待遇也是心服口服。
Aravind的创办宗旨不是为了建立一个世界一流的眼科医院,而是消除可避免盲,他们的做事方式充分体现了这个宗旨。


再说说Mohideen医生的情况。介绍他,是为了消除大家普遍的一个猜测——Aravind的成功和宗教文化传统有关,另外,从他的例子,我们还可以看到Aravind是如何对待医生的。

Mohideen医生的专业特长是青光眼,穆斯林,虔诚的教徒。CMO是印度教的,也是虔诚的教徒。他们的关系非常融洽,很多信仰印度教的医生对Mohideen也很尊重,Aravind的病人的宗教信仰很复杂,最多的是印度教,其次是伊斯兰,还有基督教等等,从来没有听到因宗教原因而不和的事情,我曾经找那些90年代就在Aravind学习的印度医生打听,也没有听到类似的事情。
Mohideen人很低调,工作勤恳,专业基础也很扎实(其实,如果你的专业能力有问题,是不可能在那儿待下去的)。为了奖励他多年勤恳的工作,2004年初,Aravind出资让Mohideen夫妇到香港、美国去了一趟,既是一个专业学习的机会,同时也让他们旅游。这笔费用可能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小数目。

也许,有人说,象Aravind这样大的医院,出这些钱是小事。这就错了。
Aravind拥有很多知名眼科教授,不少担任国外的兼职教授,担任印度全国专业学会的负责人,这其中很多是Aravind的领导层,诸如Nam,Natchiar,Ramakrishnan等等。但这些领导层每次外出开会,都是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全额支付费用后,才肯接受邀请。我曾经就此和他们谈过,他们说,每个人出一次国的费用足够做很多免费手术!

Aravind的工作量非常大,为了奖励那些勤恳的医生,他们出钱让医生带家属旅游,这在我们这儿很少看到吧,至于外出开会是否回单位报销费用,我就不知道了。

在Aravind,他们的发展这是建立在医生奉献的基础之上,他们的发展超越了宗教、文化的差异。


站立者是Mohideen医生,检查患者的是CMO

PPT里还谈到Aravind的不统一的和谐
这里说说他们的一些设备和器械。
为了加快手术病人的周转速度,Aravind对所有行走不便的患者都是用担架抬进、抬出手术室的,担架的杆子是用竹子做的,我原来猜想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手感——竹子的要比钢材的手感好一些吧。后来,看到Natchiar揭开了谜底——竹子都是来自Dr. V自家的园地,这样省钱。
但是,在Aravind你可以见到几乎所有目前最先进的设备和器械,这是赵家良教授的印象。去年,为了进一步推广DR的预防和治疗,Aravind特地配备了带卫星传播功能的专用车辆,在偏远地区的DR患者,都可以在车上完成检查,并将结果实时传到医院,由医院的专家做出诊断和治疗建议。Aravind的全职医生很少,医生资源特别是高级医生的安排非常紧凑,这样的远程医疗,节约了医生资源。
检影镜是Camp必备的工具,屈光也是由Paramedical Staff完成的,其实类似我们的护士经过培训担当的。她们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都是一流的,每天要完成几百例的检影。Aravind为她们配备的是德国的检影镜,加上印度国产的稳压电源。他们说,德国的产品使用寿命长,光照稳定,而印度的稳压电源质量也已经过关,所以他们配合起来使用。

Aravind的管理也很特别,至少和我们所熟悉的中国国有医院有天壤之别。
以Tirunelveli分院为例,435张床位,只有3间办公室
-CMO一间,Camp一间,行政和财务合用一间。至于非医疗人员的数量,大家可想而知了。这样的管理成本和效率在我们这儿是不可想像的,至少我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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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annfei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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