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德:我为“非典”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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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08-04-02 17:13 文章来源: 东方早报
关键词: SARS 后遗症 医务人员 点击次数:


邓子德,男,45岁,中山大学附属三院感染科医生。

感染原因:抢救一名SARS超级传播者(俗称“毒王”,据传他是全球80-90%受感染人群的感染源)受感染。

现状:完全恢复,正常工作。

讲完课后,邓子德在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的教室里聊起了那段往事。

命名“非典型性肺炎”

2002年12月12日,一如往常的日子。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传染科副教授邓子德突然接到一个外出会诊任务。“当时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出现了几个特殊的病人,他们难以诊断,我们院的一同事就推荐我过去帮忙。”他就这样近乎偶然地走进一场历史大事件之中。经观察病人,邓子德判断这是一起罕见的家庭内病毒性呼吸系统感染,进而建议加用抗病毒药物治疗,并加大皮质激素用量。后来病人陆续康复,没有发生他人感染。

2003年1月2日,邓子德接到通知马上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原来河源市也出事了,广东省卫生厅派遣一个包括邓子德在内的6名专家组成的小组前往调查,这也是SARS疫情中,第一支由医疗专家与疾控中心研究人员共同组成的专家小组。河源的冬天比广州要冷,那天还下着小雨,会诊到深夜十一点的邓子德等三人睡不着,干脆跑到街上光顾快要打烊的大排档,坐着小板凳边吃粥边继续讨论。经过多次发言后才形成一致临床诊断意见,首次以“非典型肺炎”命名这种原因未明的疾病。他也直接否认了外界盛传他是“第一命名者”的说法。“简称为‘非典’那是北京的发明。”紧接着,专家组形成SARS病症被定义的第一份重要报告——广东省卫生厅赴河源会诊调查专家组工作报告,简称“河源报告”,首次出现“非典型肺炎爆发”等字眼。其间,邓子德还用自己才买的奥林巴斯相机拍摄下了黄杏初,叶钧强等人的片子,“他们本人都不知道,纯粹是自己学习研究之用。”

仅仅过了18天,也就是1月21日,邓子德再次接到省卫生厅通知,要求赶往中山市,那边也出现28名特殊病人。在调阅病人的病历,联系此前在佛山、河源会诊过的病人后,邓子德果断判定三地病人极其相似!大家推举邓子德执笔撰写调查报告,身兼教师身份的他按照传染病学教科书格式搭出架子,边讨论边撰写。“我们把诊断结果定为非典型肺炎,并加括号指出病因未明,病毒性感染可能性大。”省卫生厅很快就以这份调查报告为基础,形成一份发至广东境内各大医院的紧急文件。

最早打交道终“中招”

从中山回广州的时候,邓子德就有种不祥预感,恐怕这种疾病来势凶险,也会在广州出现,但他很快又告诫自己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就快过年了!然而,这一担心还是成为事实。2003年1月31日,马年除夕夜。正与家人一起观赏春节联欢晚会的邓子德,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紧急电话,要求立即赶回医院。由于最早接触到“非典”病例,此后又先后参加过佛山会诊和河源、中山两地的非典型肺炎病例的调查,对该病的呈现症状和治疗难度多一些了解,邓子德被推举为抢救治疗小组组长。邓子德、邓练贤等最优秀的医生走向救治第一线。

2月1日,大年初一,一名病情十分危重的患者从中山二院转入中山三院。邓子德笑言“这是大哥医院在‘欺负’小弟医院。”中山三院是广东省卫生厅指定的四家“防非”医院之一。当时病人持续发着高热,剧烈地咳嗽,咯出大量带血的痰液,呼吸十分困难,肺部X光片显示炎症大片阴影。专家小组决定给病人进行气管插管、应用呼吸机辅助呼吸。好不容易呼吸机接上了,救治室里的十几个医务人员还来不及走到室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病人突然出现剧烈咳嗽,一股带血的泡沫状痰液自下而上从插管喷出,邓练贤、邓子德等人的头脸、衣服被溅得斑斑点点。正是在这次整整9个多小时的抢救后,他们一个个相继病倒,全都出现“非典”症状。“毒王”脱离险境了,邓子德、邓练贤等病情严重的却被紧急送往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这位最早与非典型肺炎打交道的的医生,也终于 “中招”了。2003年3月底邓子德出院,4月21日邓练贤离开人世。邓子德每年清明都会到邓练贤墓前祭拜他。

躺在重症病房的日子里,邓子德说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来临的感觉。平日里喜欢以诗言志的他在病床上备受折磨的日子里留下了不少诗篇。看着窗外淅沥的春雨,想着肺部难消的阴影,邓子德用手机短信写下了一首小诗:“窗外几许风雨,胸中几片愁云。可恨肺炎恶疾,犹如毒蛇缭身。”“救死扶伤闯险关,艰辛历尽意未残;矢志从医言不悔,一朝为病更知难;他日还我强健体,再度悬壶百姓间。”更是成为邓子德的名篇。

“知道什么叫‘非典’吗?”

据记者了解,北京医务人员中非典后遗症患者明显比广州要多,在治疗过程中他们有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使用激素量的大小,北京这边动辄就是上万毫克,而广州使用量相对偏小。邓子德在治疗全过程中使用激素约4000毫克,而且只是在病重的四五天时间里,每天使用300多毫克,其余时间都会减少剂量。“您觉得激素用量和后遗症有直接关联吗?”

“应该没有,我最早期到佛山诊断的时候,也建议病人加大使用激素,他们现在就没有任何问题。激素其实是传染病学上一种常见用药。”当记者问及疫苗等有关“非典”研究现状时,邓子德说他做的是临床这一块,对于基础研究的最新进展不是太了解。记者问到,现在医院状况与“非典”时期相比是否有根本变化时,邓子德果断地说:“没有。”他说现在医院在人员防护方面还远远达不到防止“非典”再来的标准,“好了伤疤忘了痛”,包括专业传染病医院在内,作为让清洁空气和受污染气体定向流动的负压病房系统的配置就不能满足类似传染疾病出现时的需要。“需要投入很多钱,如果当年那个‘毒王’被置于负压病房,病毒就不会扩散出来。”停顿一会后,他补充说,“传染疾病的感染只在几秒钟,一念之差就会再次带来危害。”他说,目前各医院设置的“发热门诊”好像也只是流于形式,为完成任务。“其实病房的设施、流程、通风等,以及物质储备,政策启动资金都需要配套起来。”

临末,记者问:“如此现状,您觉得‘非典’还会再来吗?”他反问,“知道什么叫‘非典’吗?”接着就是一阵笑声。

   作者: 丁香园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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