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或是摔破了膝盖,那种疼痛的滋味是难以忍受的。可是如果在不麻醉的情况下做外科手术,那种滋味更难以想象。好在现在有了多种麻醉药:全身麻醉药、局部麻醉药,做什么外科手术都不会感到疼痛了。可是,你可知道在麻醉药发现以前的情形吗? 19世纪中叶以前,西方外科手术就是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进行的。那时的病人做外科手术就好像是犯人受残酷的刑罚一样。外科医生的“铁石心肠”让人生厌。医生自己也承认这种手术令他们反胃。因此,无痛外科手术是病人乞求、医生所向往的。也有过一些方法,例如用冰水浸泡或淋洗欲进行手术的部位,使其冷冻麻木,或用力压患处使之麻木,或让病人饮酒至大醉,或在威士忌酒中加入鸦片等,但是这些方法都不能有效地减轻病人的痛苦。据说有医生让助手用木棒猛击病人的头部,使病人昏过去再做手术的事情。
在西方,麻醉药的发现与化学的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麻醉药的发现是化学家与医生密切合作的结果。
(一) 笑气的发现
麻醉药的发现要追溯到18世纪后叶,英国的杰出化学家普利斯特列和法国的拉瓦西对空气中氧的发现和氧的效用的认识。普利斯特列在1771年制造出氧气,1772年制造出了氧化亚氮,这就是后来成为第一种麻醉药——笑气。1775年他报告了他的发现,并指出蜡烛在氧气中燃烧得更旺。他把老鼠分别放在密闭的同体积的氧气和空气中,在氧气中的老鼠可以活的时间更长。拉瓦西的研究则侧重于氧气与呼吸的关系,他通过实验表明空气中有两种气体,一种与燃烧和呼吸有关,另一种是惰性的。他发现动物对氧的消耗与从事的活动和喂养的食物类型有关,还和环境的温度有关。他的这些观察已涉及到呼吸的基础理论问题。由于人们对氧气在呼吸及维持生命中作用的了解,后来在吸入性全身麻醉药中都需要加入一定比例的氧气,这不能不说是与普利斯特列和拉瓦西的研究工作有关。
可惜的是,由于法国的革命,中断了这两位化学家的研究工作,不然麻醉药的发现可能会提前几十年。拉瓦西在1794年被法国的革命派送上了断头台。普利斯特列由于同情和支持法国革命遭到暴徒袭击,他们烧毁了他的家和他的全部科学实验结果,迫使他后来迁居美洲,因而中断了实验研究。
英国的贝道斯在牛津大学学习时,就对化学很感兴趣,特别是对当时发展很快的气体领域更感兴趣。他提出吸入各种气体对于治疗各种疾病,尤其是肺部的疾病有好处。这个观点其实已被普利斯特列提出过。普利斯特列曾提出,吸入二氧化碳可以治疗“肺溃疡”。贝道斯在1794年建立了“气体力学研究所”,他第一个录用的人叫戴维。戴维在贝道斯和其他医生的指导下,制备和使用各种气体,很快就掌握了由硝酸铵蒸馏制备各种不同纯度的氧化亚氮的技术。1800年他完成了他的论文,题目为《主要涉及氧化亚氮和呼吸的化学和哲学研究》。他的论文的第三部分,是各种动物吸入氧化亚氮的效用和对血液的作用。戴维注意到动物在氧化亚氮中会失去知觉,但可以恢复。他在论文中写了用一只健壮的猫做实验的详细过程:五分钟后,它的脉搏很难感觉到,它不动了,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五分钟后它被从容器中取出,几秒钟后它开始动了并做深吸气,五分钟后它试图抬它的腿,在八九分钟后它能走动,大约半个小时后它完全恢复了。这是吸入麻醉药可以很快恢复知觉的极好描述。他也做了用氧气与氧化亚氮混合气体对动物的作用实验,为以后使用吸入性麻醉药要与氧混合提供了实验依据。他在论文的最后一部分写了自己和同事使用氧化亚氮后的感觉:在我完全耗尽肺中的空气后,我从汞封的气体容器中吸入纯的氧化亚氮,立即产生欣快的感觉,在实验中期,欣快感达到高潮,然后逐渐消失,肌肉上的压力感觉也消失了,不再有感觉,同时自控的能力完全被摧毁,因此我张着口的嘴唇逐渐垂落下来。戴维的同事使用氧化亚氮的感觉是:它首先使我感到眩晕,同时我的手和脚感到刺痛,我好像失去了自身的重量,好像我是沉到了地下,然后我感到无力,不想活动,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进行。逐渐一阵昏迷和神志不清,气体袋从我的手中落地。这些都是氧化亚氮能产生麻醉作用的很好描述。戴维在论文的最后写道:“氧化亚氮可以毁掉身体的痛觉,它应用于不大量流血的外科手术过程可能是有好处的。”
戴维发表了他的论文以后,英国伦敦皇家哲学研究所注意到了他的工作并委任以化学助教,这样就使得他以后成为了历史上有名的化学家。他在“气体动力研究所”仅两年的时间,就为氧化亚氮发展成为麻醉药打下了足够的基础。
戴维的论文,对于把氧化亚氮应用于外科手术并未产生什么影响。其原因之一是他的论文印的数量很少,看到的人不多;另一个原因是他的论文没有着重于对氧化亚氮可使痛觉消失方面的描述。相反,他描述吸入氧化亚氮引起的欣快感觉却引起了一些人的兴趣,而且还传入了新大陆--美国。当美国人知道了氧化亚氮能使人欣快,甚至能引起难以控制的狂笑时,就将它用作一种寻欢作乐的新方法。氧化亚氮就被名以“笑气”并广泛流传了。在美国的一些乡村和小镇里,经常出现一些杂耍艺人,他们推着装有笑气袋的小车,一村一镇地巡回演出。艺人吸入笑气以后引起兴奋和狂笑等各种各样的怪状,吸引了大量的观众,因此得到不少的酬金。英国化学家的研究变为美国艺人的“生财之道”似乎是可悲的,但是,被“有心人”观察并把笑气发展为外科麻醉药,这可谓是“无巧不成书”了。
1844年12月10日,美国29岁的牙科医生韦尔斯和他的妻子一同到康奈狄卡州的哈特福德去看一次舞台表演,那次表演主要是介绍笑气的制造,同时让参加者也享受一下这种娱乐。表演者吸入笑气后,很快就变得狂躁并跳下舞台在表演厅里追逐一名男子,不慎摔倒在一张椅子上,在胫部划了很深的一个口子。通常受这种伤是很痛的,但韦尔斯注意到表演者若无其事,丝毫没有疼痛和不舒服的表情。韦尔斯上前去和他谈话,问他是否很疼,他却回答说一点也不疼。有心的韦尔斯就想到,笑气也许能应用于牙科。韦尔斯当时正因为有一颗智齿疼痛而困扰着他。他也是惧怕拔牙的疼痛而迟迟不肯拔掉这颗牙。当天晚上,他就让他的助手去说服组织那次表演的人,让他试用笑气于拔牙。第二天组织者带来一袋笑气让韦尔斯吸,在韦尔斯失去知觉后,助手迅速用钳子拔出了那颗智齿。韦尔斯苏醒过来后说:并不疼,就像针扎了一下似的。于是他兴奋地说:“拔牙的新时代到来了。”这句话被记录在麻醉学的史书中。从此以后,韦尔斯就开始将笑气用于拔牙前的麻醉。这就是第一种麻醉药的诞生经过。
1845年,韦尔斯到波士顿去看望过去的合作者摩尔顿,并一起去请教摩尔顿的老师、著名的地质化学家杰克逊教授有关笑气的问题。杰克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劝他停止这种研究。韦尔斯没有听从杰克逊的劝告,他满怀信心地向哈佛大学的学生作了一次“无痛拔牙”的表演。表演时教室里座无虚席,大家都对“无痛拔牙”很感兴趣。十分不幸的是因为笑气的用量不够,拔牙时病人大声叫痛,参观表演的学生们嘲笑韦尔斯是“骗子”,并把他嘘出大门。此后,韦尔斯虽然做了许多次无痛拔牙,而且都很成功,但是他的成就一直无法被公众认可。
(二) 乙醚麻醉作用的发现
1841年冬天,一个“笑气讲演团”来到美国一个被称为杰弗逊的偏僻乡村。该乡的医生朗因为正在诊治一位病人,未能参加这次讲演和表演。事后听人描述吸入笑气后引起的种种奇形怪状,很为未能亲自目睹感到遗憾。村里人要求朗提供笑气也试试这种娱乐,但他手头并没有这种气体,只有一些乙醚。朗在费城医学院读书时,在化学课上看到过用乙醚引起类似笑气的现象。因此,他建议用乙醚代替笑气试试,结果吸入乙醚的效果与笑气引起的现象相仿。几年后他在给乔治亚州医学会的信中写道:“所有吸了乙醚的人都感到十分愉快,从此以后不但他们自己经常吸乙醚,还向别人介绍。这种做法很快在杰弗逊和一些邻县流传。我自己为了自娱也多次吸过乙醚。”
朗也是一位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他发现吸过乙醚的人像醉汉一样,有时会摔倒,但当他们摔伤后却没有一个人说疼的。因此他想,乙醚也许可以作为麻醉药应用于外科手术。这时恰好有一年轻人在颈部长了两个瘤子,请他治病。1842年3月20日下午,朗用乙醚作麻醉剂为那位年轻人做了手术。他在病人的口鼻上放一块手巾,然后倒上乙醚,在病人失去知觉以后,他迅速动手,只用了5分钟就切除了一个瘤子,病人毫无反应。过了些天朗又为他切除了另外一个瘤子。这可以说是乙醚用作麻醉剂的第一个病例。但朗没有立即发表他取得的成果,而是采取了谨慎的态度,否则,最早将乙醚用于外科手术的荣誉将无疑属于他。7年以后即1849年12月,他才将他的发现发表,但为时已晚了。
原来摩尔顿在亲眼看到韦尔斯将氧化亚氮应用于拔牙的失败以后,拜访了韦尔斯并讨论了有关失败的原因。摩尔顿认为,氧化亚氮不是一种理想的麻醉药。然后他又去拜访了地质化学家杰克逊教授,说出了他的想法。杰克逊建议他用乙醚替代氧化亚氮。于是他先用他太太的爱犬在僻静的河畔做试验。他把狗放在一个玻璃罩内,里面放有乙醚,不久狗就渐渐“入睡”了。他取走玻璃罩,约3分钟狗就“醒”了,并纵身跳入河水之中。他又用猫、鼠等动物做实验,结果都是一样。1846年9月30日,他用浸有乙醚的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使自己麻醉,七八分钟后他苏醒过来,感到非常兴奋。当天晚上有一名病人因牙病找他治疗,摩尔顿让他吸了乙醚后,迅速拔除了患者的病齿。病人毫无痛觉,感到非常满意。摩尔顿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请病人在他的手术记录上签了名,作为无痛拔牙的凭证。第二天,《波士顿日报》上便刊登了这则“无痛拔牙”的消息。摩尔顿为了保守秘密,在乙醚中加入了颜色,并称之为“忘川”之水。他又去哈佛大学找那位允许韦尔斯做示范拔牙的沃伦教授,要求用“忘川”之水作公开表演。沃伦始终对麻醉手术感兴趣,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摩尔顿曾目睹了韦尔斯的失败,他知道麻醉剂的给入方法是十分关键的。于是他去找仪器制造者为他设计了一个可调控的乙醚吸入器。
在约定的1846年10月16日上午10时,沃伦教授已等在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的手术演示教室里,病人也躺在了手术台上,参观演示的医生、学生都准时到达了,但摩尔顿却迟迟未出现。沃伦不断地在嘴里叨念:“摩尔顿还不来,我猜他又被什么事缠住了,让我们还是用老方法手术吧!”就在这时,摩尔顿出现在演示室。原来他去取订做的乙醚吸入器,迟到了15分钟。他急忙给病人的口鼻上罩上刚制好的乙醚吸入器,开始给药。病人挣扎了一下,大约四五分钟就进入了麻醉状态。摩尔顿对70高龄的沃伦教授轻声地说:“您的病人已经准备好了。”这次手术是为病人切除先天性下颌瘤。沃伦在病人肿瘤部位切了一个二三英寸的口子,凝视了一会儿,等待着随之而来的病人尖叫声,可是病人却很安静。手术大约用5分钟就完成了。沃伦转向观众说:“先生们!这可不是骗人的。”
乙醚应用于外科手术后,使“无痛外科手术”得以实现。患者不再因剧烈的疼痛而休克或死在手术台上,医生也不必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匆忙手术。医学界建议美国政府奖励麻醉术的发明者,美国政府决定奖给发明人10万美元。摩尔顿声明他是首先将乙醚用于外科手术的人,沃伦教授可以作证。奖金似乎应该发给摩尔顿。可是杰克逊教授声明说,是他建议摩尔顿使用乙醚的。师生因为争夺奖金而反目。摩尔顿辩解说。他的老师只建议他局部使用乙醚,也就是用于拔牙,而且在申请专利时他已将发明权的10%让给了杰克逊。摩尔顿没有料到杰克逊在他发表乙醚麻醉拔牙的结果之前,已把向他建议使用乙醚替代氧化亚氮的事报告了法国医学科学院,因此法国医学科学院证明是杰克逊发明了麻醉术。在当时,欧洲医学界对北美医学界的影响是很大的,法国的证明不容忽视。这样,长时间的争论没有什么结果,最后谁也没有得到这份奖金,美国政府因而节省了这笔开支。摩尔顿因长期诉讼花去了他所有的钱,最后不得不靠医学团体的救济生活,于1868年死于脑溢血。杰克逊由于精神失常,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7年。
乙醚之战断送了两位有才华的科学家的学术生命,着实可惜,可叹。
作者: zhouzhongq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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