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华：秉承贵族精神的医者
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中定义：「有独立心而勇敢者曰贵族道德」。周胜华就是这样一位追求独立之精神和勇敢之意志的医者。从医三十余载，他恪守「俯身而下」的平民意识，在公立医院改革风起云涌的 6 年里，率先带领医院投身医改，推出系列便民惠民举措，创新提出 SAFE-CARE 体系，建院 58 年的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不仅跻身全国医院综合排名前 20 强，还以其独特的医院文化和品牌影响力享誉三湘大地。
从医生到管理者的「艰难转身」
30 年来，周胜华所在的湘雅二医院心脏介入学科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现在已经形成了心律失常、先天性心脏病、冠心病三个介入治疗方向，学科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同时拥有三个原卫生部心血管病介入诊疗培训基地的心脏介入中心，作为学术带头人的周胜华也被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聘为介入质控专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
「临床诊断要『一锤定音』，疾病治疗要『一剑封喉』」，正是秉承这一理念，周胜华带领团队创造了一连串的「第一」，湖南省第一台心律失常射频消融手术，湖南省内第一台心房颤动导管消融术，湖南省首次埋藏式心律除颤转复器、双心室同步起搏心脏起搏器、数字化心脏起搏器、心脏再同步治疗除颤器植入术，湖南省内首条急性心肌梗死患者介入治疗「绿色通道」……他们完成的心脏起搏器和射频消融手术量居国内前五位，并创造了射频消融术 3000 余台无重大并发症的成绩，深受同道称赞。他领衔完成的先天性心脏病介入手术获得国际权威杂志 Heart 的认可，关于心脏起搏与心电生理的学术观点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 Engl J Med ）发表。
图 1. 湘雅二医院获批国家先心病介入治疗培训基地
2001 年，周胜华担任医院副院长，用他的话说，是「全院职工的极力举荐、支持，甚至用『选票』将我『抬上』医院管理岗位」。不为人知的是，当时他口袋里还揣着国家留学基金委公派的哈佛深造通知。9 年后的 2010 年，周胜华开始担任医院院长。从一位优秀的临床医生到大型公立医院院长，周胜华把自己的这一转变称为「艰难转身」。
周胜华告诉丁香园，从专业人士到管理角色的转化是比较困难的。这是因为，中国医生受的主要是专业化教育，作为一名在家门、校门、院门之间成长起来的「三门」干部，社会学和人文学的熏陶远远不够。他坦言，在这一过程中，自己「日日夜夜」不敢倦怠分秒，生怕辜负了领导，让群众失望。上任伊始，周胜华就率领医院积极参与公立医院改革，组织全院开展「湘雅在公立医院改革中的责任与担当」的大讨论。在统一思想的基础上，湘雅二医院以医疗质量和安全为核心，实施了年轻医师到医疗安全办轮训制度、重大手术风险告知见证制度、医疗管理信息化等一系列举措，这些努力最终凝练成为一套独特的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 SAFE-CARE 体系。
周胜华在自己的著作《化险为夷》中详细阐述了 SAFE-CARE 体系的内涵：弘扬湘雅精神、规范医院管理、完成一线服务、强化教育培训、加强医患沟通、风险防范前移、提升集体荣誉感、建设数字化医院。这本著作，也成为周胜华从医生到管理者心路历程的最好见证。如今，SAFE-CARE 体系已经成为湘雅二医院的名片，周胜华应邀在全国医院院长论坛等做经验介绍，还获得了美国中华医学基金会（CMB）的资助，并被清华经管中国工商管理案例中心收录。
图 2. 黄洁夫主任 (左四) 在周胜华院长 (右三) 等的陪同下参观临床技能考核
与国际零距离接轨
湘雅二医院素以临床功底深厚著称。为了建设成为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高水平研究型医院，没有从军经历的湘雅主帅创造性地将军队建设中单兵作战和集团作战的理念用到了学科规划中，提出了专科精细化和学科集群化的思路。医院对于 3 个传统优势学科代谢内分泌、精神心理和胸心外科给予大力支持，并以国家重点学科和国家临床重点建设专科为「龙头」构建 9 个学科群，通过学科集群化建设，开展跨学科的科学研究，比如精神科必须要带动神经科，内分泌带动心血管和免疫等学科，最终整体提升整个医院的学术水平。
周胜华在接受丁香园采访时谈及，支撑学科发展的是人才，湘雅二医院的这些学科经历了几代人的积淀。正是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周胜华从上任第一天起，就抱着「功成不必在我」的理念，为如何将几代人的积淀在自己手里发展壮大而做长远谋划。
近年来，湘雅二医院通过引进来、送出去等办法，营造了有利于人才发展的良好氛围。对于入选国家级人才计划的中青年专家，医院从各方面给予最大的支持，鼓励中青年学者参加国内外重要级别的学术会议，邀请国内外著名专家来院讲学，聘任在医院特色学科有较高造诣与成就的学者担任特聘教授、首席科学家；同时，医院努力为中青年人才提供发展的空间与机会，对新进人员实行「3+2」的培训体制，鼓励青年人员申报科研基金，并建立完善和细化了科研成果管理办法和奖励政策，使医务人员养成崇尚科学的态度，激励他们在完成临床任务的同时积极投身科研。周胜华向丁香园介绍，目前医院代谢性疾病和精神心理疾病两个国家中心聘用的国际一流专家都超过 10 人，通过跟国际零距离对接，极大促进了学科建设的进步，拓展了学科成员的国际化视野。
汗水结硕果，湘雅二医院的临床和科研成果不胜枚举：开展了促醒「植物人」诊疗、体外膜肺氧合技术（ECMO）救治暴发性心肌炎患者等高新技术；心肺联合移植患者术后健康生活满十三年，保持同类移植患者生存时间的亚洲纪录；在 Nature Medicine、Lancet、JAMA 等顶尖医学杂志发表一批论文；2 篇论文获「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1 人入选教育部「***」讲座教授；引进「***」学者 2 人……
图 3. 中南大学客座教授聘任仪式
四位一体的湘雅文化
周胜华在湘雅二医院推行的文化核心是一个「和」字，一个是和谐，一个是平和。医院党政将文化理念解释为四句话——担当重若山，技术硬如钢，服务柔似水，医院亲如家。四位一体的文化理念被湘雅人用行动做了最好的诠释。
医患冲突是当前每一位医院管理者都无法回避的话题。周胜华向丁香园坦言，如果在我当院长任上有一个医生被打被杀了，我也就没有心思来评价那些成绩了。面对困境，周胜华并不抱怨，他提出，医生必须要换位思考，医生跟医生之间，医生跟患者之间，患者与患者之间，都要换位思考，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他强调，医院要有自己的贵族精神，不要沦落、不要随大流。
带着敢于担当、严于自律的贵族精神，湘雅二医院在国内最早提出了与患者相处的「道歉文化」。2012 年 8 月，医院在全国率先设立投诉接待中心，投诉中心门口是一块醒目的道歉牌：「亲爱的患者、家属，我们的服务没有让您感到满意。对此，我们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先道歉、再处理，全新的服务理念化解了患者的怨气，也最大限度保护了医生。面对充斥网络的负能量，周胜华旗帜鲜明地提出，我们的团队一定要宣扬正能量的、善良向上的文化，要发自内心的做善事，总有一天会得到社会的回馈。
周胜华在不同场合多次讲过一个「大楼、天使和小狗」的故事。2012 年 9 月，湘雅二医院科教楼正式投入使用后几天，人们发现，楼下经常可以看到一只小黑狗。原来，这狗是大楼施工队留下的。根据规定，医院是不允许养狗的。一时间，职工对小狗的去留争执不下。争论期间，大家发现，它位于第二门诊部的「家门口」天天会有些饭菜，偶尔还会有狗粮，而「争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大家逐渐接受了它。后来，小黑狗「怀孕」了，生下 3 只小狗。当 3 只小狗生病时，很快有爱心人士把它们送去动物医院；小狗康复后，被好心人领养。到如今，小黑狗已经生了三窝小崽，小狗生下不久，都会被爱心人士抱养，而小黑狗却始终守在原地。周胜华说，在这个真实的故事中，没有谁刻意组织导演，也没有任何名利的驱使，更不关乎医院的生存与发展，是什么让这样温情的一幕幕持续上演？是「爱」，是文化，是「爱」的文化！
周胜华接受丁香园采访时强调，湘雅二医院的文化要有责任、有担当。在湘雅，这样的故事时有发生。老人跌倒该不该扶，这样的问题在湘雅根本不存在，湘雅人用行动给出了作为医者的答案：「叫花子教授」徐立一生省吃俭用资助贫困大学生，医学博士生莫淼捐献造血干细胞，医生邓幼文休假期间挺身救晕倒老人，护士毛丽娟将摔倒路边的老人扶回家……
湘雅王者归来定会实现
如今，湘雅二医院已经发展为全国仅有两家拥有两个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代谢性疾病、精神心理疾病） 的医疗机构，形成了 6 个国家重点学科、23 个原卫生部临床重点建设专科、7 个省部级重点实验室、11 个湖南省重点学科组成的优势学科平台。2015 年，湘雅二医院位列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全国最佳医院排名第 19 位，湖南省第一位，内分泌、心外科、老年医学和皮肤科等四个学科进入专科进入前十位。
图 4. 院方创先争优见成效
谈到医院未来的发展，周胜华仍然秉承他一贯强调的「要关心团队，做好人的工作」的理念。在谈到医生多点执业的问题时，他坦言，中国目前的氛围还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多点执业，公立医院的超负荷工作量、医生职业的特殊性都决定了他们难以严格区分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因此也很难利用休息时间多点执业。他说，互联网可能为多点执业提供契机，真正意义上的多点执业，必须把人的多点执业跟网络对接。
周胜华告诉丁香园，近年来，中南大学对医学发展高度重视，也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并确定了「苦干十年，力争进入前三」的目标。周胜华充满信心地说，我们应该秉承湘雅人的传统，在这一目标的引领下，继续努力，要回到这个位置。湘雅王者归来，终会实现。
访谈中，周胜华多次提及「贵族精神」。贵族精神通俗的定义：一是文化的教养，抵御物欲主义的诱惑，不以享乐为人生目的；二是社会的担当，严于自律，珍惜荣誉，担当起社会与国家的责任；三是自由的灵魂，独立的意志，在权力与金钱面前敢于说不。周胜华履任院长 6 年来，一步一步坚实地实践着贵族精神的内涵。百年湘雅穿过历史的轻烟薄雾走来，在中国西医教育史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未来，湘雅必将承袭百年积淀的贵族风骨，发扬公勇勤慎、诚爱谦廉的精神，续写新的辉煌。
